作者 | 无菌卤蛋
来源 | 她刊
很久没有看到成年人有如此强的上学欲了。
最近，许多年轻人涌入一些幼儿园官方账号的评论区，踊跃自荐，“有年龄限制吗？我今年29岁，想读大班。”“360个月大的孩子可以去吗？”
可以说，想入学的“超龄儿童”从评论区一直排到了法国。
这些让成年人都想抢着上的幼儿园，靠着烹饪、养殖、缝纫、体能培训等一系列高水准的技能课程走红，被戏称为“职业技术幼儿园”。
它们的教学理念与传统幼儿园区别显著，新奇之余，亦引发教育讨论潮：这样的尝试到底有何价值？能否平衡快乐与应试教育？它到底是一场教育实践，还是一场大型表演秀？
在幼儿园，万物皆可手搓
当职业技术教育的风吹到了幼儿园，听起来极度内卷，实际上满是快乐。
比起传统幼儿园，职业技术幼儿园更像是一个微观的生活实践场所。
孩子们在里面劈柴、生火、种地、炒菜、缝纫、喂鸡、摆摊、攀岩、高强度体能训练……专业的阵势连许多成年人都大呼“比不过”。
在这里，“六岁年纪，3年厨龄”的大厨比比皆是。
从种菜、切菜、下锅到出餐、用餐、收拾卫生都由孩子负责，别看“大厨”人小，做出的菜一点都不含糊。
不同地域的烹饪课程也因地制宜。
川渝地区的幼儿园，炒菜讲究麻辣鲜香，北方的幼儿园则将面点玩出花样。
在这里，孩子会做饭已经不是稀奇事，喂鸡、养鱼、养花、养小松鼠等样样精通。
早上进到学校的第一件事，小孩们不是哭闹着要找妈妈，而是抢着去鸡舍收鸡蛋。
除了生产，他们还能自己创造。
椅子、果盘、拖鞋、簸箕等大小生活用品，孩子们一律手搓，什么难度都不在话下。
这届坚持手搓万物的幼儿们，就连做饭的灶台都自己垒。
孩子们的工具一个比一个齐全，挖沙、砌墙、盖房子等都做得有模有样，大有能徒手造出一个三室一厅的架势。
这届自给自足的孩子们，开始操心起早出晚归的父母。
父母们不会想到，有一天自己还能“啃小”，吃上娃儿种的菜、蒸的包子，戴上娃儿亲手织的围巾。
除了与家人分享，孩子们还会在校门口支起摊儿售卖劳动成果，宛如真人版“过家家”。
看着眼前香喷喷的大包子和大声吆喝的孩子们，大人们不语，只是一袋接一袋地抢着买。
上个幼儿园，孩子们不仅往家里带回吃的、用的，有的还能带回“工资”。
“人生第一桶金”他们在幼儿园就已经拿到了，尽管只有几块钱，但亲手挣的才是最宝贵的。
一系列的趣味课程之下，许多孩子对上学“上瘾”了。
有的孩子就连生病都舍不得请假，只因“明天轮到我做饭”。
看着孩子们干起活来成熟稳重的样子，网友们打趣道：
孩子4点放学回家开始做饭，父母累死累活6点下班，到家就能吃上热饭热菜了，这样的安排最合理。
爸爸：“乖乖，明天想吃什么？”
孩子：“上我单位对付一口得了。”
妈妈：“宝宝，晚上想听什么故事啊？”
孩子：“妈，快睡吧，明天幼儿园一堆活儿等着。”
妈妈：“今天新来小朋友怎么样？”
孩子：“他眼里没活。”
对职业技术幼儿园着迷的，不只不愿请假的小孩，还有屏幕前的大人。
点开这些职业技术幼儿园的评论区，总能看到大批成年人“求入学”的留言。
他们不仅想让自家孩子去，更想让自己去、亲戚去、朋友去，有的甚至想把父母送去“再就读”，学会一点好厨艺。
职业技术幼儿园越新奇，年轻人越沉迷，越想一探究竟。
只因这样的幼儿园，和人们记忆中的太不一样了。
职业技术幼儿园，为什么这么火？
这几年，和记忆中不一样的幼儿园，越来越多了。
许多特色幼儿园，开始将学校“搬进”森林里。
在自然条件丰厚的云南，享受自由的不只渴望“躺平”的大人，还有精力无限的儿童。
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泥潭里打滚，从土滑梯上滑下，还能顺手捞起两条鱼。
而在东北，能玩的不只泥巴，还有雪。
这些简陋却满足的快乐，是多少70、80后的童年？
除了技能培训、自然教育，一些幼儿园也凭体能训练出了圈。
不止国内，一些“特种兵幼儿园”正在国外TikTok上走红，令外国网友都大为震撼。
人们很难想象，一群几岁的幼儿能将爬云梯、跳马、钻圈、匍匐前进等高难度项目完成得游刃有余。
经常带娃的人都知道，带娃是件体力活，尤其是假期旅行。
一些“候鸟班”的出现，则给带娃旅行提供了新思路。
在旅行地玩累后，一些家长将孩子托管进当地的幼儿园，时间通常为一周左右。
这一周内，孩子会学习钻木取水、生火做饭等课程，释放探索天性，大人也能拥有一段悠闲的旅行。
不只民办幼儿园独具特色，一些公办幼儿园也做起类似的尝试，同样引发报名热潮。
许多幼儿园的入园申请，一直排到了后年。一些家长甚至从外地搬到学校附近，只为让孩子顺利入学。
职业技术幼儿园的异军突起，绝非偶然。
这些幼儿园以特色的快乐教育，适中的价格，正被中产父母视为国际幼儿园的“平替版”。
高端国际幼儿园中，以提供沉浸式的双语教学环境，马术、高尔夫等优质课程而闻名。
转“农村频道”后，职业技术幼儿园有骑马、锄地等特色课程，同样给孩子们的成长带来不少欢乐。
最主要的是，人们对于鸡娃、优绩主义的热情，有了消退的趋势。
曾经，在内卷的比拼中，一批深谋远虑的中产精英早早就开启“军备竞赛”，战线拉至幼儿园。
盛极一时的国际幼儿园，提供与国际接轨的一流教育，收取的费用也很高昂，动辄二三十万一年的不在少数。
这些国际幼儿园以沉浸式的双语教学为主，同时，孩子们对英语、马术、编程等知识的摄取超越同龄人。
他们尽管知识储备充满优势，也承受着超前教育的风险。
在许多国际幼儿园里，超前教育的现象十分普遍。
以中产密度极高的上海为例，有些幼儿园实行文理分班，甚至把“接入AMC（美国数学竞赛）课程”作为招生亮点，将原本面向初一到高三学生设立的数学竞赛培训，提前到幼儿教育中。
为了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，一些家长不仅要支付高于公立幼儿园数倍的学费，还要接受入学考试、资产验证、捐款等形式，以此获得入学名额，进入国际、特色幼儿园。
家长自述学费
高教育投入带来的回报是立竿见影的。
一位家长自述，孩子在2岁多时就送入“十几万一个学期的国际园”，学到6岁时，英语发音标准，能随意与英文母语者对话，写作能力也不错。但缺点也很明显：孩子的中文词汇量不够，比起同龄人来说，中文水平差很远。
也有不少家长反馈，花出高昂学费后，学校的教学质量却“没有宣传的那么好”，一学期学费2万却只学到3000的效果，孩子英语“只会打手语”。
高端的国际教育，孩子不领情，家长也未必轻松。一些普通中产家庭的家长，为了让孩子从幼儿园直至就业前，都享受尖端教育，他们不敢生病、不敢辞职甚至不敢休息，却仍入不敷出。
高额学费下，一些孩子读完国际幼儿园后，未再继续走国际路线。在转入公立小学，又面临着适应集体教育的难题。
即便如此，许多家长仍放不下对鸡娃的执念。他们对成功有着极度渴望，并在无形中将压力转嫁到孩子身上。
每逢假期，医院的精神科里总是挤满了焦虑的家长，和一批成绩优秀、却对人生失去方向的尖子生。
电视剧《未知的首尔》
好在近几年，主流风向正在改变。
从2018年开始，教育部规定幼儿园禁止“小学化”，禁止幼儿园提前教授小学的课程内容。
在政策的约束下，人们开始逐渐意识到，优绩主义不能全然指向成功，孩子的快乐也很重要。
职业技术幼儿园的适时出现，或许正踩中了新一代家长的需求。
快乐，不该被成功定义
当今社会，内卷已是常态。
从小学、初中、高中乃至毕业、就业，人们总是被卷着走。
停下来休息时，滋养我们的有时并非金钱的刺激、片刻的享乐，也许是一些童年的记忆。
许多80、90后会在多年后，想起自己学会的第一道菜“西红柿炒鸡蛋”，想起在读幼儿园时参加的厨艺、手工比赛等活动，想起放学不回家在泥坑里打滚，想起路边老式爆米花筒开锅时“砰”的声音。
当时，快乐是短暂的，也是鲜明的。
电视剧《小舍得》
现在，许多孩子从小衣食无忧，身边环绕着兴趣班、电子产品、升学压力以及无微不至的家长，他们对世界的感知超越以往任何一个时刻，却失去了对幸福童年的感受。
而职业技术幼儿园的存在，或许是一个出口。
没人指望将孩子送进职业技术幼儿园后，孩子学会厨艺立刻就能当大厨，学会手工出来就是设计师，学会垒土出来就是建筑师。
在幼儿园里学会做饭的孩子，不一定能理解父母的艰辛，却不至于让自己饿着。
学会种树、养殖的孩子，不一定会从事相关的职业，却会对生命多些敬畏心。
卖面包、卖手工品的孩子，不一定了解赚钱的辛苦，却懂得靠双手养活自己的道理。
同样的心态，对于将孩子送入昂贵的国际、私立幼儿园并祈求高回报的家长，也应有所启发：如果快乐并不能指向成功，那么优绩主义也是。
纪录片《他乡的童年》
某种程度上，职业技术幼儿园的走红，有优点也有弊端。
但无论如何，孩子们至少拥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，就像他们的父母一辈那样。
更重要的是，大人对成功的定义也该被拓宽了。
学会放过自己，才能放过孩子。
点击「她刊」阅读原文